青椒炒肉施

姽姒:

【到爱.连文】风的方向  番外二

最后一篇番外,说是书发完后在贴,也是给买书的亲们一点小福利。姽姒不才,前来践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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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二 鸟自翩翩花自开

        起了一个大早,我急匆匆嚼了块面包,还未来得及喝上一口牛奶,就听窗外传来催命的叫声,“念念,念念,快点啊,来不及了!”
        我甚至连镜子都没来得及照一下,就杀出门。韦旭阳站在公寓门前,一身笔挺的西服,衬着他有些人模狗样的帅。
         这是他不开口的情况下,他一张嘴,就很形象的说明一句话,叫做狗嘴里吐不出半点象牙。
        “狗嘴吐象牙?”他开着车嗤嗤的笑,“林念念你给哥哥我吐点象牙,让我瞧瞧!”
          我翻个白眼给他,坐在司机座位后面,拿出手机当镜子照,看看我是否在不丢脸的情况下能够见人?
         当然,答案是满意的。
         我拢拢简练的短发,又仔细再看看眼角,没有什么可疑的附着物后,才收起手机。
       “你不用再看了,”韦司机同志全程看完我的举动后,才不紧不慢的嘲笑,“再看也是万年不变傻弱白,小源还能不知道你的斤两?”
        我长吸一口气,破天荒没有反击。今天是凌小源完成博士后学位回国的日子,有些莫名心酸和甜蜜。
        过了两个红绿灯后,韦旭阳有些惊诧的问道,“念念,你怎么了?突然变的不像你啦,你被附身了?还是昨天你遇见外星人吓傻了?你不要这么吓你哥哥我,我......”
         我没有听下去,径直打断他的话,“三牛叔叔还好吗?昨天他回家没有说什么吧?”
         他没有马上回答,驶上去往机场的高速,猛踩几脚油门,才有些闷闷的回答,“他还能说什么,不外乎就是那几句话。翻过来调过去的,说着这么些年,他一张嘴,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,他说上一句,我就能接下一句。你说,这老爷子说了这么多年,他也不腻!”
         我不知为何,心里突然有些难过,为了这些年,这些人,还有即将回国的小源。
         每天苦叉叉的巴拉着这么点事,一晃过了这么多年。
         我是林念念,第一医院前前前,很多年前的凌远院长的女儿。
         可是,人们在提起他时,口气却是那么自然,仿佛和他中间隔着这么长的时光,并不存在。仿佛,他转身离去只是发生在昨天。
          因为小源回国,昨天家里坐满了人,甚至当年和他搭过班的书记伯伯,也特意从北京赶过来。
         本来还很融洽的气氛,被患上老年痴呆的奶奶一句话打破,“是小远要回来么?”她满怀希翼的问,环视一圈,“这么多年了,小远也应该回来了。”患病以来,她第一次把话讲的这么清楚。
         妈妈静静坐在座位上,我看着她的眼泪慢慢溢出眼眶,一滴两滴,由缓成行。
那一刻我听到碎裂的声音,我转过身,不忍再看。
         我已不是十六岁那年的愤怒少女了,我甚至能够体会他们的心情,能够明白他们那说不出的痛楚和遗憾。
         是的,十六岁那年,我曾经做出让所有人惊诧的举动,当然也包括我的弟弟小源。
         至今我都能清楚记得他那震惊和失望的眼神。
         最后,他慢慢闭上眼睛,不再看我,在病床上吃力的喘息,一言不发。
         就在我走出病房门的时候,他才低低在身后问,“念念,你恨他吗?在他离去这么多年之后?”
         我恨他吗?
         那时的我很茫然。
         我说不出对他的感情,那种根植在灵魂深处,无法言喻的无奈和悲伤。
         他似乎存在每一个地方,但又不在那里。
          他活在每一人的心中,甚至话语里。可是,每一个人说的又不全然是他。
          对于奶奶来说,他就是她手中织就的那件蓝灰色的毛衣。坐在窗口,一天天,织不完的线,织不完的思念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一件件不曾完工的毛衣,堆砌在她不愿意出来的世界里,似乎只要毛衣还在,还没有织完,她远在天涯的心爱孩子,就会有回家的归期。如同不确定他什么时候能回来那样,家中始终会有香喷喷热乎乎的奶茶。那种淡淡奶香气,缭绕在奶奶日渐衰微的生命里。
          父亲之于爷爷,就是夜风敲打着窗栊上的小小竹片,犹如晚归没有带钥匙的孩子,轻轻敲响门扉。
          在风起的夜晚,让他始终不能安眠,沏杯清茶,在凉若冰水的夜色中,默默等待着一个不能回来的人,只为也许、可能,为他开一次门。
          大伯工作很忙,嘟嘟哥哥学业也很优秀,在节假日的时候,我们聚在一起,欢笑热闹声里,我会看到他忽然失神,看向墙角的宽大舒适的座椅。那么快的交睫瞬间,我甚至不能确定,他眼中的晶莹是因为灯光还是因为满屋晕染的幸福。
          因为爷爷奶奶的身体,姑姑嫁的很近,姑父是一名中学体育教师,他们家的小公主比我小八岁,几乎一天三跑,吃过晚饭也要磨很久才回自己的家。
          手拉手,一家三口漫步在林荫小路上。有时,高大的姑父会背着娇小的姑姑走几步。无论风雨,一年三百六十五日,天天如此,温馨快乐的让所有人羡慕。
          直到有次我终于打趣说出所有人的慕羡,姑父看向我,沉吟片刻才慢慢回答,“念念,你姑姑她是手术室的巡回护士。每天走路都会走到吐。欢欢喜欢的不是和谁散步,她喜欢的是那一小段林荫,因为有个人在那段路上,给了你姑姑最美好的记忆。”
          我们和妈妈住在爷爷家里,在这个家里曾经有过三个孩子。那一小段林荫路是他们上学的必经之路,已经存在很长很长时间,至少比我和小源的年龄年长的多。
我走进这段树荫浓密的小路,月光从树叶的缝隙洒下来,风儿低回温柔的徘徊在身边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就像韦旭阳说的那样,风自天边而来,来去自由,涤荡天地,却牵绊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我不知道,一个人究竟要优秀到什么程度,才能让人们如此念念不忘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他让号称“王一掌”的王东哥哥谦虚谨慎直到如今。
          当年王一刀的这个绰号,王东哥哥坚辞不受。我还小,坐在医学院里旁听,听王东哥哥讲临床手术摘要。末了,有个大胆的学生问出这个疑问。他笑了笑,轻轻说,他的恩师一直说他手指不开鲁,在没有得到恩师首肯,他没有资格自夸一刀或者两刀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他让小睿叔叔一直在他含笑的目光里兢兢业业,恪尽职守。在第一医院院长的职位上,几乎不在进上一步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他的刷手衣和手术袍,一直珍藏在妈妈触手可及的地方,却吝啬的不让我们触碰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甚至,他让我的弟弟小源从四岁就开始翻动可以砸死人的外科学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让小源那么艰难的追逐他的脚步,从而丧失一个孩子的童真。
          我知道,他没有错,我不应该怨他。
          可是,我却那么郁悒难平。
          四岁走失那年之后,医院的人们就会帮着妈妈接送我们。无数形形色色的人们,等在幼儿园继而学校的门口。年轻的年长的,男的女的,美丽的平庸的,爱说爱笑的口齿木讷的,我和小源被这些人无偿关爱,我能看懂他们眼神中的痛和爱,可也无比仇视这样的眼神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就像医院旗杆下面,那日日不曾间断的百合花,无不提醒着我,那个人是何等潇洒自若的离去,不曾回顾不曾犹豫不曾有过半分牵挂和不忍心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他到底有多么大的魅力,让所有人泪眼相望?他凭什么让奶奶花白头发,日日枯坐窗前?他凭什么让爷爷拼着半条命挣扎活着,只为在夜半倾听那竹片的轻吟?
            我的怨念,在小源十六岁那年病倒,终得喷发,不可收拾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小源同他一般,十四岁考上医学院,完美重履当年传奇经历。可是两年后,已是四年级实习生的小源,终因过度劳累患上心肌炎,晕倒在医院里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第一医院两次地震般的炸锅,一次是我四岁半的出走,还有这次小源的重病。
医院上下,我叫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,还有外派学习的外调任职的,在那几天来的齐整和匆忙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在重症监护室外,我看着从小顶着天才光环,艰难跋涉的弟弟,人事不知,消瘦而又苍白的躺在病床上,心里忿怒达到顶点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在刚苏醒的小源面前,我也只是堪堪掩饰住我的情绪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他用苍白的微笑对着我,叹息般说道,“念念,怎么办?”
          我们虽然是双生子,但是对于这没头没脑的话,还是有些费解,加上我一向不善解人意,对着小源那个飘忽的微笑,只感五内俱焚,哪里还有力气去安慰此时深感挫败的小源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我只有抓住他的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,“好的,我们会好的。”一切都会好的,只要我们不要在那个人的光环下面......
小源轻轻闭上眼睛,一行泪水缓缓流下来,就在我笨拙的张开嘴还未出声前,他细微的语声就飘进耳朵,“念念,怎么办呢?现在好像只有这个,才和他一样,我的心脏也是不能捐献了。”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像冲出地面的火热岩浆一般,我再也控制不住心里那种,不知因何而来的气馁和难过,在小源面前,终是口不择言。
我不要在当他的孩子,我不要考医学院,我要离开这个地方,找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......
            我肆无忌惮的哭着,咬牙切齿的控诉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小源震惊看着我,难以按捺的失望诉于言表。
          “念念,你恨他吗?在他离去这么多年以后?”小源这句话,问的我哑然无语,难以应对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却在今天,为了这句,让我忍不住泪结于睫。
         “念念,怎么了,这是?”韦旭阳从后视镜看到我流泪,关心的问道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我摇摇头没有回答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擦去眼泪,望向窗外风景,早已不是六年前的模样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那一年,我和小源都是十六岁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那一年,小源出国,我考上医学院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那一年,我回到家,找到小源告诉我的一本书,里面是一张光盘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那一年,我看到他一身深蓝色的刷手服,站在阳光下,低垂的睫毛上跳跃的光芒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我看过他很多影像,在飓风的时候,他也是这样站在阳光里,坦荡无畏,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打败他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但是这一次,他的肩背不胜重负的微微弯曲,手臂紧紧按压在腹部,满头汗水,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镜头在他的侧后方,将他瘦高削弱的背影拉的那么单薄那么长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他身边的老者,满是爱怜的抚摸着他的后背,再没有方才那种咄咄逼人的无助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我想阳光和镜头都是爱他们的,每一帧每一秒他们美的都像是一幅画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他是那么年轻,比起现在小睿叔叔还要显的年轻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最后,我看到他抬起眼睛,疲惫无力带着一丝丝怅然。可是马上,明亮的光线投射在他的眼中,凝成灿烂星河,一瞬间他似乎又变成那个无畏的,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打败的人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这个人,是我的爸爸。
          我知道他的名字叫凌远。
          一个离开很久,却依然被记住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机场人流喧嚣,我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,看着飞机带着巨大轰鸣落地,带来游学六年的凌小源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当年小源心肌炎还未痊愈,就接到欧洲著名肝胆专家理查德教授亲笔书函,想让小源出国留学,成为他的学生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我们都知道理查德教授这么做的原因,思考一夜后,小源应允,随后踏上国外留学的旅程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六年来,小源学习极其刻苦,我只见过他寥寥数面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熙熙攘攘中,我终于看到他,于人群里向我走来,又高又瘦的样子,像极了那个身着深蓝色刷手服的人。
          我抱住他又哭又笑,他微笑叹息的样子更像。
          我看着小源,知道他有一腔话要对人说。多少年来,我们等的似乎就是今天,就是这样的时刻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完成学业后,能在他的面前,平静的站直并且可以抬起我们的双眼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可真正到了爸爸墓前,我们却无法开口说一句话,只能默默的倾听风缓缓吹过树梢的声音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小源弯下身体,用手指眷恋的抚摸那行铭文,一个字一个字抚摸过去,又慢慢读了出来。
          “他的脚步太快了,直到沉眠,我们的目光才能追赶上。”
           “我不会忘记小睿叔叔说的那句话,此生已难追赶,我辈更需努力。”小源低低出声,“我想,我还是比不上他。念念,你知道吗?传奇真是不可能复制的。”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我默默听着,小源那失落寂寥的声音。
          “我回国前夕,看到了他做手术的录像。念念,我发现,无论怎么努力,我都跟不上他的脚步。尽管过去这么长的时间,传奇就是传奇,它永远不可能被复制重现!哪怕我如此刻苦,哪怕我是他的儿子!”小源手抚着眼睛,背对着我说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我伸出双手,缓慢抱住这个孩子,眼中缓缓流淌着他不想显示的脆弱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我们一起转过头,看着那隶书写就的两个字,像是站在他的面前,目视着阳光下那一双蕴藏星河的眼睛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我极力想让自己微笑,想如同四岁那年带着满满勇气,走向他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我的弟弟小源,曾经在黑暗里哭泣,却倔强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眼泪。这个世界上,还会有谁,像这个傻孩子那样,从四岁就开始学习做一名医生。他的童年是在繁忙的学业里度过的,每一天他那么努力,从不松懈。他那么希望成为那个人,脆弱的胃,敏感的心,坚定的信念,他像他又不像他。小源终究没有继承那种神迹的天赋,他每一份傲人的成绩,都是他用最艰苦的方式换回来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劳累使他十六岁就毁灭了他健康的心脏,他的聪慧让他二十二岁岁完成学业。这样的小源是我心中最好的医者,谁也比不上。因为任是谁,都不可能把从小的目标,不改初心的一步一步完成,不管过程是何等艰苦何等困难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我那么明白小源,从他小时羡慕的望着王东时,我就已然明白,小源所做所为,也不过是想得到他一句肯定。不过是想让他,将手掌轻轻的放在我们的发顶上,哪怕一下也好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我们其实更明白,这小小平凡的愿望,却是此生最大的奢望和幻想。
          我抱住他,紧紧收揽我的胳膊,用行动告诉这个年轻的医者,他是我心里最好的,是无可替代的,他完成了所有人的期望。
          我们待了很久,才踏上归途。
          天边的夕阳幻化出瑰丽的色彩,路边山崖上会突然显出一树花朵,密密喳喳开的热闹而奔放。
         夜幕低垂时,我们才谨遵母命赶到第一医院。
          明天是我和小源入职第一医院的第一天,这个时候到这里来,我们还真不明白要干什么?
         显然韦旭阳也是一头雾水,在路上絮叨很久应该先去吃饭,可是我和小源都没有心情理他。
         直到了医院门口,四周静悄悄黑压压的,早没有白天的繁忙杂乱。大门口的栅栏门一反常态关上,而且竟然连个灯影子都没有。就连远远的住院楼上,除了重症监护还有光亮外,其余一片漆黑。
          还未等我们惊疑是否停电的时候,栅栏门慢慢移动。随着大门开启,一盏盏蜡烛相继点亮。众多的人们,在黑暗里虔诚捧着蜡烛,从我们眼前,慢慢用烛光延续成一条小路,直通医院小广场上的旗杆下,在那里燃起一簇簇火苗。随即,住院部,还有远处十八层化验大楼的窗户边,也一盏盏亮起烛光,星星点点,从半空中到地面上,组成火的海洋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我想起三牛叔叔曾经讲过的窗帘笑脸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十八层,每一层近二十扇窗户,三百多扇的窗帘,曾经温暖过那个人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我想起那花朵的房间,馨香馥郁的让那个人悄悄流泪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我想起这个旗杆下面,二十年如一日的百合,只因为上面铭刻着那个人的一句话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还有眼前这片星火的海洋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“念念,我们何等幸福!”我听小源哽咽的说道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远远不知谁先开的头,慢慢这个声音越聚越大,直至发聋振聩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“......谨严肃地保证将我的一生奉献于为人类服务。我将用我的良心和尊严来行使我的职业。我对人的生命,从其孕育之时起,就保持最高的尊重,即使在威胁下,我决不将我的医学知识用于违反人道主义规范的事情。我出自内心和以我的荣誉,庄严地作此保证,健康所系、性命相托,献身医学,恪守医德。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,助健康之完美,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。救死扶伤,不辞艰辛,一息尚存,永不放弃!”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躬身授道,薪火相传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我想我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我想,我也终于明白,人们所不能够忘却的,是一个名叫凌远的人,所带来的纯粹,一个用生命诠释了这个纯粹的人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明天,我会以一位全科医生的身份进入医院,小源是以肝胆专科医师这个称号,回归第一医院。
           我们终将回到父亲从未离开的工作地点,开启我们医者生涯。披上洁白的战袍,我们将同他站在一起。他的目光一定会穿越时光,会落到我和小源的身上,我甚至能够想象他唇边的微笑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就像爷爷给我们起的名字那样,带着那个人最热切的期盼,念念生活的美好,永记生命之源,牢握手中那把生命之火,无论遭遇什么,将会永志不退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 深夜了,不,已是凌晨。我看到天边闪烁的星光下,那一抹破晓的曙光。在这个难忘的凌晨,请让我呼唤你的名字,我的爸爸。

凌远,我爱你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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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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